明再一次來到了檔案室……
可是,他在那些巨大的檔案櫃前,找了一上午,卻怎麼也找不到上次見到的那個黃色卷宗。
正當他納悶時,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對他說道:"同學,你是學生會的幹部吧,是來查檔案的嗎?"
他回頭一看,原來是管理檔案室的王老師,一個個子不高,理著平頭的中年男人。學校規定,檔案室除了校領導和教務處的老師以外,只有學生會幹部才能進入,若是想查檔案,那還得出示學生會開的證明,並且登記學生證和記錄查閱時間,他好不容易才從學生會的主席哥們那裏搞到這些東西,今天一大早,就迫不急待的趕來了,他剛剛已經在門口登過記了。
"你查哪一屆的檔案啊?"王老師走過來,站在他旁邊,似乎要幫他找。
"我找5年前音樂系的檔案。"明說道,這裏王老師最熟悉,也許,真能幫助他找到他需要的東西。
"啊?音樂系啊。"王老師一聽,愣了愣,又抱歉的說道:"那就沒有了。"
"沒有了?"明一驚,忙追問:"怎麼沒有了?上個星期我還看見了呢。"
"沒辦法,前段時間鬧耗子,把這裏搞得不得安寧,報告給學校領導,領導派人下來檢查,卻一只都沒瞧見,不但如此,找遍了整個檔案室,竟然連一個耗子洞都沒有,真不知道這些耗子到底是從哪鑽進來的,還真是無孔不入啊。"王老師抱怨著,用手指了指牆角,說道:"你看,它們咬碎了不少檔案,那些檔案都是獨份,沒有留底的,這叫我們怎麼跟學校交待啊,你瞧瞧,瞧瞧。"
明走過去一看,果然,牆角還剩下少許被撕碎的紙片,那些紙片被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的,已經無法復原了。他蹲下身,仔細看了看,那些小紙片四周參差不齊,有被水潤濕的痕跡,有些紙片上,還有一些細細的爪印,的確像是被耗子咬碎的樣子。
"哎,說來也奇怪,那些被撕碎的檔案,居然絕大多數都是音樂系的,難道這耗子也對藝術有著濃厚的興趣?"王老師無奈的笑了笑。
不過,這句話,在明聽來,確有著一股說不出的震撼力,他猛然站了起來,快步跑出行政主樓,朝著圖書館方面奔去,留下那個一臉莫明其妙的王老師……
明從圖書館中借出一本關於古箏的書,又徑直奔回寢室,打開電腦,上網查訊起來……
然而。
就在這時。
敏生病了!
而且病得不輕!
每晚噩夢連連的驚嚇,加上失去至交好友的痛楚,以及那天的刺激,在眾多的打擊下,使得原本就虛弱無力的敏,一連幾天都高燒不退,昏迷不醒,並且不停的講著胡話,睡夢中時而尖叫,時而哭泣,時而自言自語,總講些"紅衣女人,貓臉,黑影,古井、琴聲……"之類叫人摸不著頭腦的話,明不得不將她送進了醫院,並且寸步不離的守護著她。他借來一本筆記本電腦,白天上網查訊資料和研究那本從圖書館中借出的古箏書,晚上就靠在敏的病床邊休息,只要敏有一絲動靜,他便突然清醒過來,強撐著身體照顧她,雖然敏昏迷的時間多,清醒的時間少,便明卻絲毫不敢悼以輕心,幾天下來,明已瘦了一大圈。
這時,班裏開始流傳著敏被冤鬼附身,女鬼招魂的故事……
深夜,窗外冷風肆虐,天空中,那看似皎潔的月亮,散發出冷懼的光茫,照得房間中慘白一片。
一個紅影,隱約立在窗邊,靜靜的注視著病床上人。
"你是誰?"
原本趴在敏身邊小憩的明,仿佛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樣,突然抬起頭來,警戒的看著紅影。
紅影不語,徑直走了過來,不,應該是飄了過來,她站在敏的床前,伸出一只枯竭如枝的手,緩緩向敏的臉摸去……
"別碰她!"明怒道。
紅影聞言,身子微微一震,慢慢轉過身來,直勾勾的看著他,眼神中充滿了妒忌與憤恨。
突然,她咧開嘴"嘿嘿嘿"的奸笑起來,那笑聲恍若鋸木般刺耳,聽得明全身發毛,雞皮暴起,不由自主的抬手蒙住耳朵,企圖隔斷聲源。
那紅影一邊笑,一邊朝他靠近,將自己的一張臉湊了上來,隨著她的靠近,一股腥味撲面而來。
天!那是張什麼樣的臉?
整張蒼白似血,雙頰沒有一絲人色,梨渦深陷如可見骨,臉上血肉模糊,兩只眼睛凸出來,斜斜的掉在眼眶邊,大而無神,恍若死靈,那嘴皮上翻,流著黃濃,鼻子歪在一邊,兩行鼻血汩汩外冒,沒有耳朵,只有兩個圓洞,洞中,幾條白黃色的蛆蟲緩緩的蠕動著……
"哇……"
明被胃中的翻騰感驚醒過來。
"噩夢!"他看了看窗外的滿月,心裏琢磨著。
然而,當他的眼光掃向病床時,他卻驚得蹦了起來。
原本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敏,竟然不見了,那個陳瑩送她的日本玩偶,孤獨的躺在枕邊……
"敏,敏…"明拿著玩偶在樓道中跑上跑下,焦急的尋找,他找遍了整棟急診樓,都未發現敏的身影。
"她回寢室了?"明心想,忙掏出手機,撥通她寢室的電話。無人接聽的鈴聲,顯示寢室裏空無一人。
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明的心頭,他猛然轉身,飛快的朝東宛樹林奔去……
果然,在樹林入口處,他見到敏那嬌小的身軀正跌跌撞撞的向著林中走去。
然而,更讓他震驚的是:敏,居然穿著一身紅衣!
那身紅衣,和若寒、陳瑩一模一樣……
"敏!"
明大聲叫道,敏充耳不聞,就像根本沒聽見一般,仍向前走著。
明急了,忙跑上去,一把拉住她的手臂,問道:"敏,你怎麼了?怎麼了?"
敏不語,目光呆滯的看著前方。
"敏,你說話啊,你沒事吧?"明使勁搖著她的肩膀喊道。
敏回過頭來,用茫然的眼神瞧瞧他,仍固執的向前走著,妄圖擺脫他的糾纏。
明無奈,只得跟在她後面,陪著一起向林子深處走去……
林中悄然無聲,靜得可怕。
月光慘慘的照在敏那青白並毫無表情的臉上,更顯恐怖,明強忍著懼意,跟著她來到了古井邊。
只見敏立在井邊,一動不動,陰冷的寒風將她的衣擺吹得上下起浮,那頭如雲的長髮也隨之飄揚起來,與紅紗衣擺一同迎風狂舞,如此的妖媚,如此的迷惑……
就在這時,井中一陣輕煙緩緩升起,徐徐繚繚,如影如夢……
當輕煙漸漸飄散開時,一條黑藤猛的從井口中躥了出來,直撲向敏,就在這千軍一發之際,明突然向前撲去,將她一把推開。
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,而那黑藤卻在?那間變得無影無蹤了。
"哎喲!"敏輕呼一聲。
"我怎麼會在這?"她看到身邊和她一樣摔在地上的明,驚訝的問道。
"敏,你醒啦?沒事啦?"明聽到敏的聲音,先是一愣,馬上又是一陣驚喜,忙移了過來,緊緊的抱住她。
"我,我沒事啊。"敏疑惑的看著四周,當她看到那口古井時,臉色瞬間慘白,她驚恐的拉著明,說道:"這,這是……"
她的話尚未講完,便被一陣陰笑聲打斷。
"嘿……嘿……嘿……嘿……"
笑聲由遠即近,空蕩蕩的迴響在整個樹林中,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,連綿不斷,如針刺一般紮人耳膜。
"你是誰?"明摟著瑟瑟發抖的敏,恐懼的問道,這陰惻惻的笑聲,竟和他夢中笑聲同出一轍,一想到那張噁心的臉龐(那也能叫做臉的話),他的胃便開始有些痙攣了。
笑聲消失了。
一陣琴音悠揚而至。
好一首淒美的"梁祝"……
曲子剛開始時,音質優美,輕而不浮,緩而不斷,柔中有剛,韻味勁永,另兩人身心爽然,回腸蕩漾,琴音將梁山伯與祝英臺相遇相知的美妙場景,赫然呈現在兩人面前。
正當兩人沉浸在這美妙的音樂之中,忘乎所以之時,琴音忽然又急轉直下,音色沉重激昂,急不可待,剛健有力,疾中帶亂,重中加濁,猶如驚弓之鳥,又如金戈鐵馬,曲中濃濃的血腥味和頓銼感,將梁祝分離之苦,傷心欲絕詮釋得恰如其份,兩人不由的跟隨著音樂,心跳加快,呼吸急劇。
然而,當曲子彈到後部化蝶時,卻驟然停止了,仿佛從中砍去一般,支離破碎,殘缺不全,兩人面面相覷,頗為遺憾。
彈曲者精巧的演繹手法,異樣的心態,使得這首"梁祝"以另外一種全然不同的方式展現在他們面前,兩人不由驚歎,此人定為古箏奇才。
"咕……咕……咕"
一陣奇異的怪想,打斷了兩人的思維。
"這是什麼聲音?"明奇怪的四下張望,找尋著怪音的來源。
"快,快看。"敏突然指著古井驚叫道。
只見那口古井中,原本淺低的井水竟漲到了井口,並且開始沸沸的湧動,像煮開了的水一樣,冒著白煙……
隨著白煙,一道紅影緩緩從井中升起……
白煙散去,一個身形纖細的紅衣女子漸漸顯現在井邊。
她低著頭,長長的秀發從兩邊垂下,讓人看不到她的臉,淩厲的黑瞳迸射出鬼魅的寒光,絕情而殘酷,毫不帶溫度的盯著兩人,那身紅紗,被陰風吹得飄飄揚場,起浮不定,說不出的誘惑……
"鬼,鬼,千年女鬼……"敏嚇出一身冷汗,魂飛魄散的尖叫。
"不,她不是千年女鬼。"明突然鎮定對她說道,接著,他猛然轉身,面對紅衣女子,堅定的說道:“別裝了,我知道你是誰。"
“她,她不是千年女鬼?”敏一臉愕然。
“她不是,絕對不是。”明摟著敏,眼光深沉的看著那紅衣女子,語氣堅定的說。“如果我沒猜錯,你是李清雨!”
“嘿……嘿……嘿……”李清雨那鋸木般的陰笑,透過長髮,刺得兩人耳膜生痛,“你肯定我不是千年女鬼?”
“對,我肯定。”明堅定的說道。
“你是怎麼知道的?”她那含冰似的森冷語音幽幽傳至兩人耳邊。
“你想知道?”明笑了笑,從褲中掏出一樣東西,正是那條被帽帽抓斷的紫蝴蝶項鏈,他將項鏈在她面前晃了晃,說道:“多虧了它。”
明見李清雨不語,知她肯定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從何得知這個秘密,於是,他將項鏈上的紫蝴蝶取下,放在井邊那塊大青石上,繼續說:“那晚,我和敏在林中合奏《高山流水》,曲末的高音部份,是你彈的。”
他見李清雨點點頭,又說:“那時,帽帽發現你了,因為它是動物,動物感觀性很強,更何況,它是貓,而貓在動物中,則是最容易和靈界勾通的,換句話說,它當時看到了你的陰身。於是,它出於保護主人的心態,對你狂吼,並帶我們來到古井邊。” |